我为渡江战役运粮草
原苏北渡江运粮团总会计 孙 鹏
今年是渡江作战胜利60周年。每当想起这一伟大的战役,我从盐城为渡江运送粮草的点滴往事常常浮现眼前。 1948年,我任淮海战役运粮中队副队长。淮海战役结束后的第二年四月初,为支持我军渡江作战,在盐城由脱产和半脱产干部,加部分二分区干部(包括船只)组成了一支声势浩大的苏北随军运粮第一团。那年我18岁,是全团最小的脱产干部。因淮海战役运粮草中队副的工作经历,我被团领导指定担任苏北渡江运粮第一团总会计。负责大约百万斤左右的粮、草拨条的帐务。运粮团的组织编制有团、营、连和团直属科室,团营都是脱产干部,连是脱产和半脱产干部(小乡乡长或指导员)。团长是朱国华,政委是郭如成。全团机关有组织科、宣教科、供给科等四个科,下设三个营、八个连。共有干部40多人,民工500人左右,木船近300条。 在健全组织,配齐船只、装好粮食后,雷厉风行的开始行动。临行前,身为中共党员的父亲倾其家中仅有二担粮食,为我买了一支大号金星钢笔。我知道父亲的心思:一是出远门为渡江作战运送粮草,战争年代说不准有个三长两短好作个纪念;二是担任运粮草的总会计责任重大,鼓励我尽责尽力,为部队管好粮草,用好粮草。带着父亲的嘱托和希望、带着这支心爱的钢笔,我们从盐城出发经东台、安丰、溱潼、黄桥、季家市等城镇,直至江边六圩港。团、营、连干部随船吃住,白天组织宣传,发动民工和寻找有利地方挖防空洞(一般都是挖在河坎边),敌机一来,就躲到洞内以防炮火和机枪扫射,夜间才移船南下,因此大家很少睡觉。我作为总会计,抓紧整理帐目,清点粮票和拨条。有次在季家市,有两个本科室的干部帮我整理和盘点粮草、拨条,发现取支少了二十多万斤,我得知情况后,既怕又不怕,怕的是少了是对工作未尽到责任,且说不清楚;不怕的是因为人不离船,船不离人,少不到什么地方去。到第二天晚上,我一人慢慢的清点才知是场虚惊。原来有部分捆放在几只土木箱里的粮票草票未作统计。经清点帐物相符,无疑使我心头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。然而,在船泊季家市作清点帐务时发生的另一个小插曲,也使我永生难忘。记得那天早上,我从我乘坐的船上到另一条船上办事。在过跳板时,我父亲为我用二担粮食买来的那支金星钢笔,从衣袋滑入水中。在我的焦急和无奈之下,当地几个老百姓得知我们是为渡江战役运送粮草的船只,便主动找来罱河泥的罱泥罩几经周折终于帮我把钢笔罱了上来。这是一件小事,但它却折射出人民群众对正义战争的支援和对我们支前工作的支持。 我们到达黄桥,在此驻扎半月左右,这里危险最大,不断有敌机扫机枪,丢炸弹,随我们同行的一位民工受了轻伤,也有部分躲避不及的群众伤亡。有一次,我们乘坐的船棚子被敌机打穿几个枪眼,好在未有人员伤亡。大约在四月下旬的夜里,我们的运粮船只到达江边待命。长江两岸炮声震天响火光头顶穿,天快亮时,两岸的炮声火光全部息灭,原来部队已经到了江南,我们也就移船跟上,这时,虽然没有枪炮子弹的危险,但江中无风三尺浪,运粮的船只全靠人工划桨、摇橹前行。到江中有五条船打上水,较严重的有两条船,我乘坐的船被三次打上水,几乎沉没,有一个民工掉下江被抢救上船,真是死里逃生。船到了江南岸边时,大家都兴高采烈,欣喜乐狂。一是没有人员伤亡;二是见到国民党军队败走的一片惨相,江边上随处见到残缺的炮身和机枪、步枪和钢帽,水下还能摸到手枪,这都是敌人败走时破坏了丢下的。过江后,我们的粮船无法跟上部队,因敌人兵败如山倒,我军追击勇猛,敌人败走如飞,运粮船日夜兼程,才能赶上部队的吃粮需要,到苏州之后,团里派了两三个较精干的连紧跟部队去昆山、石圩供应打上海的部队。团部在苏州时间较长,大约20多天,初解放时的苏州治安很不稳定,暗藏的敌特不断骚扰。我们的干部、民工大部份来自苏北老解放区的乡村,很喜欢上岸(街)去看看逛逛,为了防备敌特打黑枪、搞暗杀,都脱下黄色军装穿便衣,这样,较为安全。有次晚间在苏州阊门的一个二楼上,敌人用机枪向下扫射,打伤两个市民,紧接着我们的留守部队赶到,当即予以镇压,但大部分敌特溜走。第二天,我们在街上看到拉黄包车的和一些做苦活工人,非常高兴和自豪,认为参加渡江作战的解放军中,大多数是苏北家乡人,帮穷苦大众翻身过好日子的,现在没人敢欺负我们了。有一位拉黄包车工人,车上拉着一名阔太太,一失手翻车,将其跌落在地,只见这位太太怒形于色,就是不敢发火。要在解放前,是绝对不行的,不但不给钱,还要受处罚、打骂。另外一到晚上街上的妓女到处可见,比我年长的同志,常遭拉扯,如果亮明身份,她们也就溜之大吉。 我们团部在苏州待命时,发生了一件意想不到的事。在昆山以东的石圩,紧随部队的五连(是二分区兴化县划归我团的)22岁指导员腰间插着手枪,离船上岸到公路上散步,在由西向东的路上,遇到迎面而来的两个女子便问她们:“上海打得如何?”对方回答:“快了。”随即擦肩而过,在这位指导员毫无防备继续前行时,两女从身后用匕首戳杀他的脖子,指导员未及还手,负伤倒地。恰巧一骑马送信的解放军路过,随即回头报告情况,当首长和部队来时,两名女子已不见了人影。部队领导找到当地的乡长、区长,责令他们迅速查找凶手。第二天,两名女子被查出,经查明身份系特务后被公开处决。受伤的指导员因伤势过重不幸牺牲。我们开了会,举行悼念,由当地制办了一只整木棺材,用白布缠尸,石灰封运苏北兴化老家。 不久,我们的船只运到昆山东面的石圩后,开始逐步分散,大约六月底、七月初,上级抽了我们团的两三个连跟随作战部队去了浙江等地,其余人员、船只开始返回苏北。临行时部队动员脱产干部留苏南机动,这与出发时所讲的“从何处来,回何处去”的说法不符,部分脱产干部特别是年龄大、有家小的不太愿意。因此上级决定苏北来的同志仍回苏北分配工作,当时团长朱国华去了苏州,政委郭如成等都回苏北,我也返回了盐城。如今,团长、政委及大部分和我一起参加渡江运粮的同志都已去世。我深深地怀念他们。 渡江运粮团的时间虽短,但对横渡长江解放江阴、无锡、苏州、昆山、上海等城市起了一定的作用。我作为当时负责运粮的总会计,虽做了些微不足道的工作,但为渡江作战部队粮草的及时供应,让部队吃饱肚子打好仗,夺取渡江战役全面胜利尽了一份力。 作者简介:孙鹏,1932年元月出生,1947年3月入党,同年6月份参加工作,先后担任出纳、会计、办事员、股员、股长、财粮助理、分局副局长等职。1992年4月份,在盐城市国税局离休。